DEX交易所的透明陷阱:MEV獵食與暗池解方

佐知總編

去中心化交易所的「透明陷阱」:當公開成為市場獵食者的溫床

區塊鏈世界最引人入勝的特點之一,就是它的公開與透明。每一筆交易、每一個地址的餘額,理論上都在鏈上清晰可見,這與傳統金融的黑箱作業形成鮮明對比。去中心化交易所,簡稱 DEX,正是這種精神的體現:讓用戶無需透過中心化機構,直接在鏈上交換加密資產。

你可能會想,這不是很好嗎?完全公開,沒有人可以暗箱操作,不是更安全、更公平?理論上是這樣沒錯。但現實往往比想像複雜。尤其當這種「透明」遇上追求極致速度和利潤的市場參與者時,它竟然可能成為一個新的問題,甚至變成市場「獵食者」的溫床。

當透明遇上惡意:MEV 攻擊的獵食場

想像一下,你在一個超級公開的市集裡買賣東西,你大聲喊出你想用什麼價格買、買多少。這就是 DEX 的透明訂單簿或流動性池的概念。但在區塊鏈世界,當你的交易「訂單」被打包進區塊之前,它會先進入一個叫做「內存池」(mempool)的地方。你可以把內存池想像成一個大家都能看的「待處理交易清單」。

問題來了,這個清單是公開的。這讓一些惡意的機器人或程式有機可乘,它們全天候監控這個內存池,尋找那些有利可圖的交易機會。這就是所謂的「最大可提取價值」(MEV)的一種表現形式。

最常見的 MEV 攻擊手法包括「搶跑交易」(Front-running)和「三明治攻擊」(Sandwich Attack)。

  • 搶跑交易: 假設你在內存池裡發布了一個大額買單,這筆單子可能會顯著推高某個幣的價格。惡意機器人看到你的單子後,會在你的單子之前,用更快的速度(通常是支付更高的交易費用讓礦工或驗證者優先處理)先買入這個幣。等你的大單成交把價格推高後,機器人再立即賣出,從中賺取差價。你的單子雖然成交了,但買入的成本卻被抬高了。

  • 三明治攻擊: 這是搶跑交易的變體,更像是在你的訂單前後各放一個單子。機器人先看到你的買單,在你的單子之前先買入(搶跑),等你的買單成交推高價格後,機器人再在你之後賣出,形成一個「三明治」,你的訂單就在中間被吃掉了。結果就是你買貴、賣便宜(如果你是賣家),或是買賣價差被擴大,遭受「滑點」損失。

以我自己的觀察來看,這類 MEV 攻擊在流動性較差或交易量突然放大時尤其猖獗。根據 2025 年最新的市場分析,透過 MEV 攻擊每年從 DeFi 生態系統中提取的價值高達數百萬美元,這些錢很多都是從像你我這樣的普通交易者口袋裡流走的。這也是為何很多朋友會問我:「為什麼我在 DEX 上交易,滑點總是那麼大?」透明性,在這裡成了雙面刃,讓你的交易意圖一覽無遺,反而更容易被針對。

永續合約市場:巨鯨的透明困境

如果說現貨交易的 MEV 問題是個困擾,那麼在永續合約 DEX(Perp DEX)市場,透明性對大額交易者,也就是我們俗稱的「巨鯨」,簡直就是一場災難預告。 Perp DEX 允許你用槓桿進行交易,這意味著你的倉位規模相對更大,盈虧波動也更劇烈,同時也面臨強制平倉的風險。

在鏈上 Perp DEX,你的倉位大小、開倉價格甚至潛在的清算價格,很多時候都是可以被鏈上數據分析工具追蹤到的。這代表什麼?這代表市場上那些專業的交易機構或大型做市商,甚至其他巨鯨,都有可能看到你的「底牌」。

當你的清算價格被公開時,如果你持有的倉位又特別大,你就可能成為被「聯合狙擊」的目標。其他交易者或機構可能會故意透過大額交易或其他方式,試圖將市場價格推向你的清算線,讓你爆倉。這種情況在傳統金融市場幾乎不可能發生,因為你的倉位資訊是保密的。

對於希望進行大額、策略性交易的機構或專業投資人來說,DEX 的這種完全透明性讓他們猶豫不前。他們的交易策略、資金規模一旦暴露,很容易被市場提前反應或針對,這嚴重影響了他們的執行效率和利潤空間。就如同我在傳統金融市場做差價合約交易時,會評估不同的交易商特性來執行大額訂單,考量如何避免價格被預期而產生不利的滑價,雖然本質上與鏈上環境不同,但規避被「看穿」的需求是一致的。

CZ 的破局思考:從傳統金融借鏡「暗池」

面對 DEX 過度透明帶來的種種問題,幣安創辦人趙長鵬(CZ)近期提出了一個非常有意思的觀點,他認為或許可以借鑒傳統金融市場的概念來解決。他提到的就是「暗池」(Dark Pool)。

暗池在傳統金融是個很常見的東西,它是一個允許大型機構投資者在不公開報價的情況下進行大額證券交易的私人交易場所。簡單來說,如果你想買賣一大筆股票,直接在公開市場掛單會立刻影響股價,引起市場注意。透過暗池,你可以在不暴露交易細節(價格、數量)的情況下,找到願意進行對手交易的對象,只有在交易完成後,資訊才會被有限地披露。這樣可以減少大額交易對市場價格的衝擊,保護交易者的策略不被提前預知。

CZ 的想法是,是不是可以在 Perp DEX 上引入類似「暗池」的機制?開發一種「暗池式 Perp DEX」,讓大額交易者的掛單資訊、倉位細節在交易撮合完成前是隱藏的,從而避免被 MEV 機器人搶跑或被其他巨鯨針對。

隱匿的技術基石:零知識證明如何賦能暗池 DEX

要在去中心化的區塊鏈上實現「隱藏」交易資訊,同時又要確保交易的合法性和去中心化精神,這聽起來像個矛盾體。這時候,零知識證明(Zero-Knowledge Proof,簡稱 ZK Proof)這樣的加密技術就派上用場了。

零知識證明是什麼?你可以把它想像成這樣:你在不告訴我你幾歲的情況下,向我證明你已經成年了。或者,你在不透露你擁有哪張牌的情況下,向我證明你手上有至少一張黑桃 A。厲害吧?

在「暗池式 Perp DEX」的語境下,零知識證明可以做到:

  • 證明你的交易訂單符合規則(比如保證金充足、價格範圍合理),但不需要向所有人公開你的具體交易資產、數量或價格。
  • 證明兩筆隱藏的訂單是可以撮合成功的,但不需要讓外部看到這兩筆訂單的詳細內容。

這樣一來,你的交易行為就有了隱私保護,不容易被 MEV 機器人或市場其他參與者利用。同時,由於交易的合法性可以透過零知識證明在鏈上被驗證,依然保留了去中心化和無需信任的特性。

業界激辯:透明 or 隱私?一場理念的碰撞

CZ 提出「暗池式 Perp DEX」的想法後,立刻在加密社群引發了廣泛討論。這場辯論的核心其實是:在去中心化世界裡,透明性和隱私保護哪個更重要?

一些人認為,完全的透明性是區塊鏈「無需信任」的基石,它讓任何人都可以審計,防止中心化機構作惡。像是知名的 Perp DEX Hyperliquid 的創辦人 Jeff 就認為,完全的透明性雖然會帶來 MEV 等問題,但也提高了市場效率,資訊完全公開下,套利機會會迅速被抹平,反而有利於價格發現。從這個角度看,MEV 也被視為一種讓市場更有效率的「稅」。

但也有不少人,特別是像量化交易員 Will Meng 這樣的市場參與者,認為過度的透明性嚴重損害了專業交易機構和巨鯨的利益。如果大型交易者因為隱私問題無法在鏈上進行大額交易,DeFi 市場的深度和成熟度就會受到限制。他們認為,傳統金融的暗池存在是有其合理性的,保護隱私也是機構交易的重要需求。

這沒有絕對的對錯,更像是在不同的市場參與者需求之間尋求平衡。或許就像 CZ 所說的,市場需要提供不同類型的交易平台,讓追求完全透明的、喜歡在公開市場博弈的交易者,以及需要隱私保護、進行大額策略性交易的機構,都能找到適合自己的地方。「暗池式 DEX」可以作為一種補充,而不是取代現有的 DEX。

白話解釋 DEX 透明性 vs 隱私保護

來簡單整理一下傳統透明 DEX 和未來可能出現的「暗池式」DEX 在核心特性上的差別:

特性 傳統透明 DEX 潛在的「暗池式」DEX
交易訂單可見性 公開可見(在內存池中或鏈上) 交易細節(價格、數量)在撮合前隱藏
MEV 攻擊風險 較高(易受搶跑、三明治攻擊) 較低(訂單隱藏,攻擊難度大增)
巨鯨或機構交易 風險較高(倉位、清算價易暴露,易被針對) 風險較低(策略和倉位有隱私保護)
價格發現效率 理論上高(所有資訊公開,套利迅速) 可能較慢或需要新機制(部分資訊隱藏)
使用技術 智能合約、鏈上流動性池或訂單簿 智能合約、零知識證明 (ZK Proof) 或其他隱私增強技術
核心優勢 去中心化、無需信任、鏈上可審計 保護交易隱私、減少市場操縱、吸引大額資金

這跟你荷包有什麼關係?DEX 透明性與你的交易體驗

看到這裡,你可能會覺得「暗池」、「巨鯨」好像離你有點遠,你只是想偶爾在 DEX 上買賣一些自己喜歡的幣,這跟你又有什麼關係呢?

關係可大了!

首先,前面提到的 MEV 攻擊,尤其是搶跑和三明治攻擊,是直接影響你交易成本的。當你的小額訂單也被機器人「三明治」時,你會發現最終成交的價格比你預期的要差,這就是無形中的滑點損失。這些累積起來,長期下來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其次,如果 DEX 的透明性嚇跑了大型的做市商和機構資金,整個市場的流動性就可能不足。流動性差的市場意味著買賣價差大,大額訂單更容易造成劇烈的價格波動,你買入或賣出時更容易遭受不利的價格。

所以,即使你不是巨鯨,DEX 市場結構和規則的演變,也會直接影響到你的交易體驗、成本和資金安全。關注這些討論,了解背後的機制,能幫助你在選擇使用哪個平台時做出更明智的判斷,也能讓你更清楚自己的交易可能面臨哪些潛在風險。

未來的方向:隱私導向的去中心化浪潮

總結來說,DEX 的透明性是去中心化精神的體現,但也帶來了 MEV 攻擊、巨鯨困境等實際問題。 CZ 提出的「暗池式 Perp DEX」概念,提供了一個結合傳統金融智慧和區塊鏈先進技術(如零知識證明)的潛在解決方案。這場關於透明與隱私的辯論,揭示了 DeFi 世界在發展過程中必須面對和解決的深層次矛盾。

以我近十年在幣圈摸爬滾打的經驗來看,任何一個市場的成熟,都離不開不同參與者需求的滿足。只有當機構和大額資金能夠在一定程度上保護自己的策略和隱私時,他們才更願意進入 DeFi 領域,為市場帶來更好的流動性和更穩定的結構。

因此,「隱私導向的去中心化」很可能會成為未來 DEX 發展的一個重要方向。這不是要回到傳統金融的黑箱,而是在保留去中心化和可驗證性的基礎上,利用密碼學技術找到一個透明性與隱私保護之間的最佳平衡點。這條路充滿挑戰,但對於構建一個更健全、更普惠的去中心化金融體系而言,卻是至關重要的一步。你的錢包和未來投資,都可能因此而受到影響,值得我們持續關注。

常見問題集

什麼是去中心化交易所 (DEX) 的透明性?

去中心化交易所的透明性是指交易資訊、訂單資訊(在某些模式下)以及鏈上資金流動等數據,理論上任何人都可以透過區塊鏈瀏覽器等工具查看,沒有中心化機構隱藏或修改這些資訊。

為什麼 DEX 的透明性會成為問題?

過度的透明性,特別是交易訂單進入內存池後可見,可能被惡意程式或機器人利用來進行搶跑交易、三明治攻擊等 MEV 行為,損害普通交易者的利益。在永續合約市場,透明的倉位和清算價格資訊也可能讓大額交易者容易被針對。

MEV 是什麼?它如何影響我?

MEV(最大可提取價值)是指區塊鏈生產者(礦工或驗證者)或套利者,透過在區塊中重新排列、插入或審查交易順序而從用戶交易中提取的價值。它可能導致你的交易以更高的滑點成交,或者你的套利機會被搶走,直接影響你的交易成本和潛在收益。

「暗池式 DEX」是什麼概念?

「暗池式 DEX」是借鑒傳統金融「暗池」概念的一種設想。它指的是一種去中心化交易平台,允許用戶(特別是大額交易者)在不公開訂單細節(如價格、數量)的情況下進行交易撮合,以減少市場預期和潛在的惡意行為。只有在交易完成後,資訊才會被有限地披露。

零知識證明 (ZK Proof) 在這裡扮演什麼角色?

零知識證明是一種加密技術,它允許一方(證明者)向另一方(驗證者)證明某個陳述是真實的,而無需透露任何額外資訊。在「暗池式 DEX」中,ZK Proof 可以用來在不暴露具體交易內容的情況下,驗證交易的合法性,從而實現交易隱私保護,同時維持區塊鏈的可信和去中心化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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